第130章 鸳鸯织就(上)修一修
番外(四)鸳鸯织就
鸳鸯织就又迟疑。只恐被人轻裁剪。分飞两处,一场离恨,何计再相随。
——《八张机》
(1)楔子
辽城西南有一处小县城,小县名为怀安,两面环山一面邻水,景色雅致。县中民风朴实,人们安居乐业。
苏良今年三十八岁,为父母独子,亦是二老唯一的孩子。他从小生在此处,更是将父亲的布匹生意做大了,近年来财源滚滚,蒸蒸日上,为众人所羡慕。
苏良父母健在,家中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妻婉妹。婉妹从小是孤儿,八岁那年被他母亲买回来,母亲本意也没想小婉做童养媳,只是这些年来只生了苏良一个孩子,总觉得孤单了些,做梦都想再要个女儿。
所以她待婉妹便如女儿一般。
苏良与婉妹兄妹相称,从小两小无猜,青梅竹马地长大,感情极好,最后,这夹杂着兄妹情的俩人变成了夫妻,长相厮守在一起,实乃一段佳话。
苏良对婉妹的宠爱,那是十里八街都知道,宠爱妻子,更宠爱他们的孩子。
说起苏良的孩子,他便更是笑的合不拢嘴。
“苏家的媳妇儿是个大美人儿,生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,个个人间尤物。”
镇上的人常这般说。
苏良更觉骄傲,那都是婉妹的功劳,孩子们尤其是两个女儿,长得都像她,他就是个普通人而已。
的的确确,不怪邻里们夸。眼见着自己十五岁的大女儿蓉蓉初长成,那见过的人都知道,当真美的和天仙一般;就是那个六岁的,奶声奶气,尚扎着两个羊角的小女儿萋萋,也从小便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。
苏良看着孩子们,常常嘿嘿傻笑,问媳妇,“婉妹说,你是不是仙女下凡,落到咱们苏家的,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善事,能娶到婉妹?”
婉妹瞧他那痴痴的样子,脸上嗔怪,心中却甜。丈夫人好,憨厚心善,对她宠爱,又顾家,还能赚钱,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。
一家人其乐融融,共享天伦,亦是丰衣足食,苏良和婉妹都满足的很。
(2.)
六月初,早晚尚有些凉,昨夜下了一宿的雨,院中的花枝树木皆被冲洗了一番,此时断断续续地滴着水,闷打在地上。
蓉蓉拨开窗帘,推开小窗,嗅着那雨后泥土的气息,微微闭上了眼睛,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。她长睫微翘,小脸雪白,生的天生丽质,清水芙蓉。
见丫鬟端着洗漱用水走了进来,她开口问道:“萋萋醒了么?”
丫鬟笑着,“二小姐正睡的香甜。”
蓉蓉会心一笑,满面怜爱,应了一声,“不急叫她。”
待梳洗穿戴整齐了后,她去了母亲的房间。
昨日答应妹妹,带她去集上买小兔子,蓉蓉也正好要再去为祖母开两副药,便想来问母亲有没有什么要买,但还未进门,只走到廊下便听到了父亲柔和的声音,看到父母两人的缠绵和依依不舍的模样。
蓉蓉垂下头去,笑了笑。
此景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,父亲对母亲极好,极是宠爱,更极是挂在心上。
婉妹被丈夫揽着腰亲着脸蛋儿,这时看见了大女儿,不禁脸一红,急忙推开了苏良,嗔了他一眼。
苏良见了笑了两声,这才离去,行至女儿身旁,却也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。
他摸了摸女儿的头,憨憨地道:“爹走了。”
蓉蓉笑,回眸目送父亲几眼,这才进了母亲房中。
“你爹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,黏人。”
母亲摇头,露出几分无奈,但更多的是幸福和满足。
蓉蓉搂住她的手臂,“爹是喜欢娘啊……”
婉妹知道。
她但觉她这一生碰到了贵人,她的婆婆,她的丈夫……她一介孤女,却被这一家子当成了宝贝……
想着便激动地有些哽咽,她握起了女儿的小手,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儿,笑着道:“我的蓉蓉会比娘更幸福,更幸运!”
蓉蓉但笑不语,小脸儿不禁有些发烫。她年芳十五,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,但见父母恩恩爱爱,有时也会红着脸想,自己来日的夫君会是个怎样的人呢?
(3)
临近正午,天早已放晴,艳阳高照,万里无云,只偶尔有微风轻轻拂过脸庞,却也叫人舒适心怡。
苏家宅子的大门被人推开,一对儿姐妹走出,那六岁的小妹妹萋萋极是雀跃欢喜。
蓉蓉牵住了她的小手,叮嘱道:“要时刻跟着姐姐哦。”
小萋萋欢畅地应声,不忘问道:“姐姐,你说小兔子会不会没有了?”
蓉蓉摸了摸她的头,笑道:“哪会卖的那么快呀,放心啦!”
“嗯!”
小女孩儿重重地点头,满心期待,跟着姐姐去了。
昌平街是怀安县最繁华的一条街道,距离苏家不远,蓉蓉带着妹妹一路边走边玩,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便到了。
街上熙熙嚷嚷,此时接近正午,人极多,路两旁各种小贩叫卖,小萋萋手中拿着棉花糖,翘着小脚朝远处张望着,四处寻着那卖兔子的小摊。
蓉蓉瞧着笑了,“别急啦,配了药姐姐就带你过去,你想要几只?”
“三,三只!”
萋萋睁圆了眼睛,小手比着,一时间更期待了。
蓉蓉摸了摸她的头,怜爱地应声,“好,三只!”
她说着牵起妹妹的手,先是领她进了一家药铺。
铺中不忙,掌柜正垂头算账,屋中颇是安静,与外头的熙攘恰好相反。蓉蓉将手中药方递去,“劳烦许掌柜再为我开两副。”
那许掌柜闻声抬头,捋胡笑道:“是苏姑娘啊,好的好的,老太太近来可有好转?”
蓉蓉微笑点头,“多谢徐掌柜关心,奶奶好多了呢。”
“那便好,那便好啊,这人上了年纪,也难免身体会有些不适,调理保养一番就无碍了,别担心啊。”
蓉蓉笑着应声,搂过吃着棉花糖的妹妹,摸了摸她的发心。
不时,伙计将药配好送来,徐掌柜给蓉蓉递去,“苏姑娘拿好。”
“劳烦了。”
她微笑着,话音刚落,这时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,“老板,来一味仙鹤草。”
那人起先没什么动静,说话声音好似突然出现,却是连脚步声都没有,蓉蓉注意力集中,当下猝不及防,却是吓了一跳,这时手一抖,便没接住那掌柜递来的药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,东西掉在了地上。
“唔。”
蓉蓉赶紧躬身去捡,但一只手却先了她一步,帮她拾了起来,也给她递了过来,正是适才出现在她身后那人。
蓉蓉颇是感激,急忙接过道谢,这时才抬眸相望,方才看清了对方的样子。
只见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,一袭雪白色直襟长袍,腰间悬着两枚青玉,形貌昳丽,美如冠玉,亦是风流倜傥,身躯凛凛,一看便不大像本地人。
那男子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,先是一怔,随之嘴角轻轻扬起,却是笑了。
蓉蓉小脸儿登时微红,却是不知他为何笑,接过他手中那药,微微施了一礼,再次道谢,便领着妹妹走了。
“姐,现在我们要去买兔子了么?!”
小萋萋一见出了药铺,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美目,迫不及待地问。
“嗯,是的。”
蓉蓉应声答着,带着妹妹走出一段停下,扶住妹妹的肩膀问道:“姐姐脸上有东西么?”
小萋萋一面吃一面盯着姐姐看,“没有啊。”
蓉蓉摸摸她的头,笑着应声,直起身子,领着她朝着那卖兔子的地方走去。
不时俩人到了南市,小萋萋急着东张西望,突然伸出小手激动道:“在那!!”
说着便拉着姐姐往过奔。
蓉蓉笑着摇头。
“嗯,姐知道啦!”
俩人挤过人群,来到小贩跟前,正高兴,却见那小贩掂量着钱袋,乐哈哈地与身旁的人说话,再看他身前地上的笼子,早空了,其中还哪有什么兔字了。
“咦?怎么都没了?”
小萋萋的棉花糖也不吃了,看着那空空的兔笼,泪眼汪汪,便要哭了。
蓉蓉秀眉微蹙,搂过了妹妹,向那小贩道:“小哥,都卖了么?”
那小哥见她漂亮也爱与之说话,点头道:“是啊,今日小哥运气好呢,哈哈哈。”
萋萋一听,“哇”地一声便哭了。
“姐,我想要小兔。”
蓉蓉蹲下,拍拍她的背脊,“萋萋乖。”
她哄着妹妹,瞧向那小哥,“小哥,明日还能有么?”
那小哥瘪嘴摇了摇头,但随即笑吟吟地道:“等什么时候再下崽了,我给姑娘留一个便是。”
“那便多谢小哥了。”
返回的路上,萋萋闷闷不乐,手中拿着棉花糖也不吃了,红着眼圈,抽抽搭搭的。
蓉蓉心疼妹妹,到了人少的地方,便半蹲下来,哄道:“等下次再看到,姐姐一定马上就买给你,好不好?”
萋萋点头,“好。”
蓉蓉摸了摸她的头,站起身来,搂住了她,心中有点不舒服了。
昨日萋萋便看上了那小兔,可她剩的钱不够了,便想明天再买给她。妹妹惦记了一宿,还央求着苏城给她的小兔兔搭窝,不想今天却没买成。早知道她就应该用珠钗相换,何必让妹妹失望呢……
想想便自责,这时她再想看萋萋,刚一低头,却见她的目光被远处吸引了去。
“姐,小兔子……”
蓉蓉秀眉一蹙,极是诧异,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,果真见前方草丛中动着三只小兔。
那小兔刚出生没多久,都小小的,极是可爱,倒是像极了那小哥卖的兔子。
萋萋挣脱姐姐的手,这便欢喜地奔了过去。
“诶?萋萋!”
蓉蓉紧跟其后,赶紧跟上。
还未到目的地,只见树旁走出一个男子。那男子面如冠玉,一袭白色直襟长袍,嘴角擒笑,正是她适才在那药铺中碰到的人。
蓉蓉胸口猛跳起来,赶紧跑出去拉住萋萋。她直视对方,冷落着小脸儿,害怕也担忧……
但还没待说话,却见那男子淡淡一笑,拎起三只白兔,朝两人走来,蹲在了萋萋的身前,温声道:“小妹妹,喜欢么?”
萋萋地点头,“喜欢。”
“喜欢哥哥这几只便送你了。”
“真的么?”
小女孩儿长睫微颤,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,意外又欣喜。
那男子笑了一下,应声点头,“嗯,当然是真的。”说着便拽过萋萋的小手,把小兔放到了她的手上。
“哇!”
小女孩儿瞧着那毛茸茸的小兔,眼睛都直了,心中登时欢喜无比,但只有一瞬,那兔子便被姐姐抢了过去。
蓉蓉沉着小脸,将那小兔丢在地上,“多谢公子好意。”一句话后,牵着妹妹便走。
她胸口猛跳,又惊又怕,单单适才药铺中相见,他相貌出众,瞬时之间她对他印象还不错。但此时他再度出现,那三只兔子分明就是……
蓉蓉但觉他不是什么好人!更不知他意欲何为?
“姑娘这为何?”
蓉蓉并不理睬,心中只道:为何你心知肚明!
小萋萋一头雾水,乖乖跟着姐姐,但不时便会回头恋恋不舍地瞧望那白兔。蓉蓉这次没心疼妹妹,头也不回地一直把她带到了家。
进了大门,她便半蹲下去,捋了妹妹散落耳旁的头发,极是认真,也极是严厉地道:“萋萋要记得,不可要陌生人的东西,就算-->>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喜欢也不能要,知道了么?”
小萋萋盯望姐姐,点了点头。
蓉蓉抱住了她。
她知道妹妹心中失落了。妹妹才六岁呀,但她也知道妹妹很乖,就是再想要,只要大人不给,她也不会哭闹。
“呐,姐姐答应你,过些日子,一定送你小兔子,好不好?”
小萋萋红着眼圈,使劲儿地点头。
(4)
近来多雨,一连三天烟雨蒙蒙,蓉蓉都没再出过门,只在家中读书,画画,弹琴,刺绣……过的也极是开怀。
她做什么,妹妹便跟着做什么。她涂涂画画,有的时候画的很滑稽,逗得蓉蓉捧腹大笑。
那日之事过去了也便罢了,只是开始的时候,每每想起,蓉蓉心中还有点心有余悸,不过想想也便不想了。
这里天气终于放晴,憋了好几天,萋萋嚷着要出去玩,蓉蓉便随了她的心意。
小县城不大,她家离后山很近,眼下六月,正是望舒花盛开的季节,蓉蓉偏爱那花,也想去看了,于是这天,她带上了竹板画纸,带了妹妹,带了两个丫鬟,这便去了。
小萋萋贪玩,兴奋的不得了,争先恐后,急着说着小时候上山玩时的记忆,有的对有的错,一路上逗得几人很是开怀。
到了山顶,小萋萋便撒欢儿了般,乐的东奔西跑。蓉蓉吩咐两个丫鬟看好妹妹,自己寻了处地方,但见视线很美,便坐了下来,拿出竹板和画纸。
微风轻抚,吹起她的头发,拂过她的脸庞,她看着满山遍野的小花,脸上洋溢着笑容,安安静静地画了起来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恍惚抬头,却见眼前多了一人。那人一身淡黄色直襟长袍,面如傅粉,唇红齿白,俊美绝伦,一双桃花眼,微微眯起,唇角带笑,不请自来,坐在了她面前,正是几日前药铺中遇见的那男子!
“姑娘是在画我么?”
他灼灼的目光袭来,尾音中带着几分挑逗,说着夺过了那竹板,垂眸扫了那画一眼,但视线终是又落回了蓉蓉的小脸儿上,“好美啊,只是还没有姑娘美!”
“你……!你还我!”
蓉蓉的脸登时红了,胸口狂跳,又气又怒,伸手便要去夺,岂料对方将画板举高,她够了个空。
蓉蓉大怒,起身再够,可他又换了地方。
“你是个无赖么?!”
男人舔了舔嘴唇,笑了,深邃的眸光朝她袭来,低声道:“我不是个无赖,是姑娘的护花使者。”
“你……”
蓉蓉秀眉蹙起,“你,不要脸!”
她骂人的声音很小,说完便别过了视线,胸口再度猛跳起来。
男人又笑了两声,膝盖曲起,手臂搭在其上,身子这便朝她靠了过去。
“那也无妨,只要能见到姑娘,什么都无妨。”
蓉蓉只觉得脸更烫了,转眸怒视他,“你,你要见我作甚?”
“当然是因为想念。”
“……”
蓉蓉一听他这般轻.薄的言语,当下又气又羞,攥紧了手,嘴唇动了两下,却也不知说什么。
男人嘴角轻勾,眼中含笑,瞧着她羞红的小脸儿。蓉蓉愈发拘谨,扫了一眼自己的画板,当下便起身,再次去够,只想拿到东西走人。
岂料那男子先她一步,一把夺了过去,非但如此,另一只手却是捡起了她地上笔,三两便在那画上勾勒出人来。
蓉蓉更怒,“你,你住手!别动我的画!”
她说着又要去抢,但男人闪躲,继续勾勒,没一会儿画完翻转了那画板给她看。
蓉蓉只见那花丛之中一男一女,手拉着手的背影。那女子纤细的背影,衣服发髻都与她今日的一模一样。那男子便和他一模一样。
蓉蓉登时脸红到了耳根子。
“你,登徒子!”
她一句话说完,画板也不要了,转身就跑,头也不回,一口气跑到了妹妹与丫鬟玩乐的地方。
“走。”
小萋萋见姐姐气喘吁吁,“姐……?”
那俩丫鬟亦是颇为着急,“小姐怎么了?”
蓉蓉没有解释什么,只拉着妹妹的手,再度说了一遍。
“走。”
众人不再问,只连连点头,跟上了她。
蓉蓉心乱如麻,咬着嘴唇,回想起他适才轻浮的话,攥紧了手,那人太也轻佻,一定不是什么好人!
正想着,也不知走到了哪,这时突然听见噪杂的脚步声,几个大汉出现,直奔四人而来。
“唔!”
小萋萋吓了一跳,登时躲到了姐姐的身后。
蓉蓉护住妹妹,与那俩丫鬟皆是大惊。家乡相安太平,民风朴实,这么多年来,从未出现过什么强盗……
今日……
“你们,要做什么?”
那为首大汉嘿嘿笑道:“把身上的钱都给老子交出来!!”说着十来个人登时将四人团团围住。
“姐!”
“小姐!”
四人登时聚在一起,瑟瑟发抖。
“好。”
蓉蓉答应的痛快,说着便摘下腰间钱袋,丢给了那为首的大汉。
那大汉颠了颠,一声笑,而后便瞄上了她,眉飞色舞地道:“小美人儿比这钱还稀罕人儿!老子也要了!”他说着便朝她走来!
“啊!”
四人登时紧紧抱在一起,蓉蓉心惊胆跳,吓也吓死了,但千钧一发,不知从哪飞来了一个什么,一下子便打在了那大汉的额头上。
他额头登时渗出鲜血来。
“啊!谁他娘的……”
大汉一声惨叫,周围的人也立时循着方向过去,只见一位如玉公子手中抛着石子,缓缓走来。
众人还尚未反应过来,只见“刷刷刷”几枚石子蓦然飞过,朝着另几名强盗打去。蓉蓉几人抱在一起,看也不敢看,接着便听一顿暴打之声,与人的惨叫。
那黄衣公子行如魅影,没一会儿便将众人打的跪地求饶,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听得动静,蓉蓉几人才渐渐地彼此分开。
那男子解决了众人转眸瞧向了蓉蓉,“没吓到吧?”
蓉蓉没吓到才怪,适才被那强盗下了一下,又被他吓了一下。她何时曾见过那般场面。
男子长睫微动,这时走到他身前,剑眉一蹙,“诶?怕什么?人不是都跑了。”
“谢,谢谢公子搭救。”
蓉蓉这时方才张开了口,但语声微颤,小脸儿依旧煞白,心有余悸。
男子又靠近了一步,眸中含笑,“坐下歇歇,缓一缓?”
蓉蓉轻声相应,点了点头。领着妹妹坐在了一旁的岩石上。男人垂眸见她白皙纤细的手微微发颤,这时带着几分诱哄,探身朝他接近一丝,笑道:“我说我是姑娘的护花使者,姑娘还不信,如今可信了?”
蓉蓉没心情反驳他,转眸瞄了他一眼,并没理会。
那男子微微一笑,退回了身子,扫了一眼身旁的丫鬟和萋萋,从怀中拎出了一只小兔,蹲在萋萋面前。
“呐,小妹妹这小兔可爱么?”
萋萋这一见眼睛便直了,乖乖地道:“可爱。”
男人捏了捏她的小脸儿,温声哄道:“你更可爱,呐,哥哥把它送你了,拿去玩吧。”
那小萋萋一听,眼睛登时亮了,可小手刚要去摸,想起姐姐那日的话,又缩了回来,抬头看了看姐姐。
苏蓉蓉这时没阻拦,而是微微点了点头。
小萋萋这才敢接了。她登时喜出望外,极是欢悦,抱着就跑去了一边玩耍去了。
两个丫鬟怕她跑远,赶紧跟过去照看。
那男子见三人去了一边,这时便坐到了蓉蓉身旁。
蓉蓉心中一惊,下意识向一边动了动,这时却听男人笑道:“害怕我?”
蓉蓉没回话。
男人从怀中拿出什么,缓缓地打开,却是她适才画的那副画。
“好看么?”
蓉蓉扫了一眼,只见其上比之刚才多了两个字:蓉蓉。
苏蓉蓉登时一愣,立马问道:“你,你怎知我叫什么?”
那男子微微一笑,“我这般喜欢姑娘,怎能不知姑娘芳名?”
“你……”
蓉蓉的脸登时有红了。她别过头去,“你这人怎么这般轻薄?”
男人笑出了声,没回答,却自报了姓名,“我叫魏嘉良,姑娘可得把我的名字记住了,牢牢地印在心里。”
“我,为什么要记住你的名字,又为什么要印在心里?”
魏嘉良剑眉一蹙,向她探身过来,蓉蓉下意识躲了一躲,只听低声道:“哪有人不知自己丈夫姓名,嗯?”
“你……!!”
苏蓉蓉的脸“刷”地一下红了,立时便站起,转过了身去,“你胡说些什么?”
魏嘉良也随着站了起来,错身停在她的背后,与她咫尺距离,探身过去。
“我可没开玩笑,我就是喜欢姑娘啊。”
蓉蓉紧攥着手,来回揉捏,“你你休要在说这样轻薄的话!你才见过我几次,便说什么喜欢?我,我又不是和你很熟。”
魏嘉良道:“姑娘沉静温婉,钟丽灵秀,清水芙蓉,看过一眼便让人夜不能寐,难相忘了。”
“你……我要回家了。”
蓉蓉心中乱,脑子也乱,当下更不想再听他胡说八道,叫上妹妹和丫鬟,便要走了。
那魏嘉良没有相拦,而是跟在了几人的背后,一直将她送回了家。
当晚蓉蓉翻来覆去,有些睡不着了。
那男人一副漫不经心之态,花言巧语,专说一些好听的话,还一副吃定了她的样子。
蓉蓉翻了个身,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,就是逗她取乐子,最好再也别见了!
第二日,她带在家里,并未出门,但第三日,第四日,乃至后来的一个多月里,只要出去,便必能碰到魏嘉良。
更甚的是她去哪,那魏嘉良便去哪,一路就跟在她身边,花言巧语,说说笑笑,蓉蓉听着也没什么正经。
如此一过便是三个月。
转眼夏去秋来,这日,她本无事出去,但后来却是不知为什么还是出了去。
她刚出了家门几步,便下意识四处寻望,但见无人,一时间,心中有那么点失望。她独自缓缓地走着,想自己去哪呢?这时忽然听见脚步声响,她回眸,只见一男子一身淡蓝色长袍,面露冠玉,正是那魏嘉良。
“你在找我么?”
男人依旧笑吟吟的,走到她身前,盯望着她。
“没有?”
蓉蓉立时摇头,胸口猛跳起来,不好意思也拘谨,说着便赶紧向前走了去。
魏嘉良跟在她身后,问道:“小妹妹呢?”
“妹妹今日去陪祖母了。”
“那你怎么没去?”
“我……我因为有事。”
“哦?”
魏嘉良笑了一声。
“我和蓉蓉真是有缘,正好我今天也有点事。”
“什么?”
蓉蓉闻言止步,好奇地朝他望去,这时只见男人笑盈盈地,双眸微微开合,眸光深邃,极是迷人。
“什么?”
少女又问了一遍,但还没反应过来,蓦然感到他揽住了她的腰,转身便将她堵在了一颗柳树之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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鸳鸯织就又迟疑。只恐被人轻裁剪。分飞两处,一场离恨,何计再相随。
——《八张机》
(1)楔子
辽城西南有一处小县城,小县名为怀安,两面环山一面邻水,景色雅致。县中民风朴实,人们安居乐业。
苏良今年三十八岁,为父母独子,亦是二老唯一的孩子。他从小生在此处,更是将父亲的布匹生意做大了,近年来财源滚滚,蒸蒸日上,为众人所羡慕。
苏良父母健在,家中还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娇妻婉妹。婉妹从小是孤儿,八岁那年被他母亲买回来,母亲本意也没想小婉做童养媳,只是这些年来只生了苏良一个孩子,总觉得孤单了些,做梦都想再要个女儿。
所以她待婉妹便如女儿一般。
苏良与婉妹兄妹相称,从小两小无猜,青梅竹马地长大,感情极好,最后,这夹杂着兄妹情的俩人变成了夫妻,长相厮守在一起,实乃一段佳话。
苏良对婉妹的宠爱,那是十里八街都知道,宠爱妻子,更宠爱他们的孩子。
说起苏良的孩子,他便更是笑的合不拢嘴。
“苏家的媳妇儿是个大美人儿,生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,个个人间尤物。”
镇上的人常这般说。
苏良更觉骄傲,那都是婉妹的功劳,孩子们尤其是两个女儿,长得都像她,他就是个普通人而已。
的的确确,不怪邻里们夸。眼见着自己十五岁的大女儿蓉蓉初长成,那见过的人都知道,当真美的和天仙一般;就是那个六岁的,奶声奶气,尚扎着两个羊角的小女儿萋萋,也从小便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。
苏良看着孩子们,常常嘿嘿傻笑,问媳妇,“婉妹说,你是不是仙女下凡,落到咱们苏家的,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善事,能娶到婉妹?”
婉妹瞧他那痴痴的样子,脸上嗔怪,心中却甜。丈夫人好,憨厚心善,对她宠爱,又顾家,还能赚钱,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。
一家人其乐融融,共享天伦,亦是丰衣足食,苏良和婉妹都满足的很。
(2.)
六月初,早晚尚有些凉,昨夜下了一宿的雨,院中的花枝树木皆被冲洗了一番,此时断断续续地滴着水,闷打在地上。
蓉蓉拨开窗帘,推开小窗,嗅着那雨后泥土的气息,微微闭上了眼睛,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。她长睫微翘,小脸雪白,生的天生丽质,清水芙蓉。
见丫鬟端着洗漱用水走了进来,她开口问道:“萋萋醒了么?”
丫鬟笑着,“二小姐正睡的香甜。”
蓉蓉会心一笑,满面怜爱,应了一声,“不急叫她。”
待梳洗穿戴整齐了后,她去了母亲的房间。
昨日答应妹妹,带她去集上买小兔子,蓉蓉也正好要再去为祖母开两副药,便想来问母亲有没有什么要买,但还未进门,只走到廊下便听到了父亲柔和的声音,看到父母两人的缠绵和依依不舍的模样。
蓉蓉垂下头去,笑了笑。
此景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,父亲对母亲极好,极是宠爱,更极是挂在心上。
婉妹被丈夫揽着腰亲着脸蛋儿,这时看见了大女儿,不禁脸一红,急忙推开了苏良,嗔了他一眼。
苏良见了笑了两声,这才离去,行至女儿身旁,却也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。
他摸了摸女儿的头,憨憨地道:“爹走了。”
蓉蓉笑,回眸目送父亲几眼,这才进了母亲房中。
“你爹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,黏人。”
母亲摇头,露出几分无奈,但更多的是幸福和满足。
蓉蓉搂住她的手臂,“爹是喜欢娘啊……”
婉妹知道。
她但觉她这一生碰到了贵人,她的婆婆,她的丈夫……她一介孤女,却被这一家子当成了宝贝……
想着便激动地有些哽咽,她握起了女儿的小手,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儿,笑着道:“我的蓉蓉会比娘更幸福,更幸运!”
蓉蓉但笑不语,小脸儿不禁有些发烫。她年芳十五,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,但见父母恩恩爱爱,有时也会红着脸想,自己来日的夫君会是个怎样的人呢?
(3)
临近正午,天早已放晴,艳阳高照,万里无云,只偶尔有微风轻轻拂过脸庞,却也叫人舒适心怡。
苏家宅子的大门被人推开,一对儿姐妹走出,那六岁的小妹妹萋萋极是雀跃欢喜。
蓉蓉牵住了她的小手,叮嘱道:“要时刻跟着姐姐哦。”
小萋萋欢畅地应声,不忘问道:“姐姐,你说小兔子会不会没有了?”
蓉蓉摸了摸她的头,笑道:“哪会卖的那么快呀,放心啦!”
“嗯!”
小女孩儿重重地点头,满心期待,跟着姐姐去了。
昌平街是怀安县最繁华的一条街道,距离苏家不远,蓉蓉带着妹妹一路边走边玩,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便到了。
街上熙熙嚷嚷,此时接近正午,人极多,路两旁各种小贩叫卖,小萋萋手中拿着棉花糖,翘着小脚朝远处张望着,四处寻着那卖兔子的小摊。
蓉蓉瞧着笑了,“别急啦,配了药姐姐就带你过去,你想要几只?”
“三,三只!”
萋萋睁圆了眼睛,小手比着,一时间更期待了。
蓉蓉摸了摸她的头,怜爱地应声,“好,三只!”
她说着牵起妹妹的手,先是领她进了一家药铺。
铺中不忙,掌柜正垂头算账,屋中颇是安静,与外头的熙攘恰好相反。蓉蓉将手中药方递去,“劳烦许掌柜再为我开两副。”
那许掌柜闻声抬头,捋胡笑道:“是苏姑娘啊,好的好的,老太太近来可有好转?”
蓉蓉微笑点头,“多谢徐掌柜关心,奶奶好多了呢。”
“那便好,那便好啊,这人上了年纪,也难免身体会有些不适,调理保养一番就无碍了,别担心啊。”
蓉蓉笑着应声,搂过吃着棉花糖的妹妹,摸了摸她的发心。
不时,伙计将药配好送来,徐掌柜给蓉蓉递去,“苏姑娘拿好。”
“劳烦了。”
她微笑着,话音刚落,这时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,“老板,来一味仙鹤草。”
那人起先没什么动静,说话声音好似突然出现,却是连脚步声都没有,蓉蓉注意力集中,当下猝不及防,却是吓了一跳,这时手一抖,便没接住那掌柜递来的药,只听“啪”的一声,东西掉在了地上。
“唔。”
蓉蓉赶紧躬身去捡,但一只手却先了她一步,帮她拾了起来,也给她递了过来,正是适才出现在她身后那人。
蓉蓉颇是感激,急忙接过道谢,这时才抬眸相望,方才看清了对方的样子。
只见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,一袭雪白色直襟长袍,腰间悬着两枚青玉,形貌昳丽,美如冠玉,亦是风流倜傥,身躯凛凛,一看便不大像本地人。
那男子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,先是一怔,随之嘴角轻轻扬起,却是笑了。
蓉蓉小脸儿登时微红,却是不知他为何笑,接过他手中那药,微微施了一礼,再次道谢,便领着妹妹走了。
“姐,现在我们要去买兔子了么?!”
小萋萋一见出了药铺,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美目,迫不及待地问。
“嗯,是的。”
蓉蓉应声答着,带着妹妹走出一段停下,扶住妹妹的肩膀问道:“姐姐脸上有东西么?”
小萋萋一面吃一面盯着姐姐看,“没有啊。”
蓉蓉摸摸她的头,笑着应声,直起身子,领着她朝着那卖兔子的地方走去。
不时俩人到了南市,小萋萋急着东张西望,突然伸出小手激动道:“在那!!”
说着便拉着姐姐往过奔。
蓉蓉笑着摇头。
“嗯,姐知道啦!”
俩人挤过人群,来到小贩跟前,正高兴,却见那小贩掂量着钱袋,乐哈哈地与身旁的人说话,再看他身前地上的笼子,早空了,其中还哪有什么兔字了。
“咦?怎么都没了?”
小萋萋的棉花糖也不吃了,看着那空空的兔笼,泪眼汪汪,便要哭了。
蓉蓉秀眉微蹙,搂过了妹妹,向那小贩道:“小哥,都卖了么?”
那小哥见她漂亮也爱与之说话,点头道:“是啊,今日小哥运气好呢,哈哈哈。”
萋萋一听,“哇”地一声便哭了。
“姐,我想要小兔。”
蓉蓉蹲下,拍拍她的背脊,“萋萋乖。”
她哄着妹妹,瞧向那小哥,“小哥,明日还能有么?”
那小哥瘪嘴摇了摇头,但随即笑吟吟地道:“等什么时候再下崽了,我给姑娘留一个便是。”
“那便多谢小哥了。”
返回的路上,萋萋闷闷不乐,手中拿着棉花糖也不吃了,红着眼圈,抽抽搭搭的。
蓉蓉心疼妹妹,到了人少的地方,便半蹲下来,哄道:“等下次再看到,姐姐一定马上就买给你,好不好?”
萋萋点头,“好。”
蓉蓉摸了摸她的头,站起身来,搂住了她,心中有点不舒服了。
昨日萋萋便看上了那小兔,可她剩的钱不够了,便想明天再买给她。妹妹惦记了一宿,还央求着苏城给她的小兔兔搭窝,不想今天却没买成。早知道她就应该用珠钗相换,何必让妹妹失望呢……
想想便自责,这时她再想看萋萋,刚一低头,却见她的目光被远处吸引了去。
“姐,小兔子……”
蓉蓉秀眉一蹙,极是诧异,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,果真见前方草丛中动着三只小兔。
那小兔刚出生没多久,都小小的,极是可爱,倒是像极了那小哥卖的兔子。
萋萋挣脱姐姐的手,这便欢喜地奔了过去。
“诶?萋萋!”
蓉蓉紧跟其后,赶紧跟上。
还未到目的地,只见树旁走出一个男子。那男子面如冠玉,一袭白色直襟长袍,嘴角擒笑,正是她适才在那药铺中碰到的人。
蓉蓉胸口猛跳起来,赶紧跑出去拉住萋萋。她直视对方,冷落着小脸儿,害怕也担忧……
但还没待说话,却见那男子淡淡一笑,拎起三只白兔,朝两人走来,蹲在了萋萋的身前,温声道:“小妹妹,喜欢么?”
萋萋地点头,“喜欢。”
“喜欢哥哥这几只便送你了。”
“真的么?”
小女孩儿长睫微颤,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,意外又欣喜。
那男子笑了一下,应声点头,“嗯,当然是真的。”说着便拽过萋萋的小手,把小兔放到了她的手上。
“哇!”
小女孩儿瞧着那毛茸茸的小兔,眼睛都直了,心中登时欢喜无比,但只有一瞬,那兔子便被姐姐抢了过去。
蓉蓉沉着小脸,将那小兔丢在地上,“多谢公子好意。”一句话后,牵着妹妹便走。
她胸口猛跳,又惊又怕,单单适才药铺中相见,他相貌出众,瞬时之间她对他印象还不错。但此时他再度出现,那三只兔子分明就是……
蓉蓉但觉他不是什么好人!更不知他意欲何为?
“姑娘这为何?”
蓉蓉并不理睬,心中只道:为何你心知肚明!
小萋萋一头雾水,乖乖跟着姐姐,但不时便会回头恋恋不舍地瞧望那白兔。蓉蓉这次没心疼妹妹,头也不回地一直把她带到了家。
进了大门,她便半蹲下去,捋了妹妹散落耳旁的头发,极是认真,也极是严厉地道:“萋萋要记得,不可要陌生人的东西,就算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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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萋萋盯望姐姐,点了点头。
蓉蓉抱住了她。
她知道妹妹心中失落了。妹妹才六岁呀,但她也知道妹妹很乖,就是再想要,只要大人不给,她也不会哭闹。
“呐,姐姐答应你,过些日子,一定送你小兔子,好不好?”
小萋萋红着眼圈,使劲儿地点头。
(4)
近来多雨,一连三天烟雨蒙蒙,蓉蓉都没再出过门,只在家中读书,画画,弹琴,刺绣……过的也极是开怀。
她做什么,妹妹便跟着做什么。她涂涂画画,有的时候画的很滑稽,逗得蓉蓉捧腹大笑。
那日之事过去了也便罢了,只是开始的时候,每每想起,蓉蓉心中还有点心有余悸,不过想想也便不想了。
这里天气终于放晴,憋了好几天,萋萋嚷着要出去玩,蓉蓉便随了她的心意。
小县城不大,她家离后山很近,眼下六月,正是望舒花盛开的季节,蓉蓉偏爱那花,也想去看了,于是这天,她带上了竹板画纸,带了妹妹,带了两个丫鬟,这便去了。
小萋萋贪玩,兴奋的不得了,争先恐后,急着说着小时候上山玩时的记忆,有的对有的错,一路上逗得几人很是开怀。
到了山顶,小萋萋便撒欢儿了般,乐的东奔西跑。蓉蓉吩咐两个丫鬟看好妹妹,自己寻了处地方,但见视线很美,便坐了下来,拿出竹板和画纸。
微风轻抚,吹起她的头发,拂过她的脸庞,她看着满山遍野的小花,脸上洋溢着笑容,安安静静地画了起来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恍惚抬头,却见眼前多了一人。那人一身淡黄色直襟长袍,面如傅粉,唇红齿白,俊美绝伦,一双桃花眼,微微眯起,唇角带笑,不请自来,坐在了她面前,正是几日前药铺中遇见的那男子!
“姑娘是在画我么?”
他灼灼的目光袭来,尾音中带着几分挑逗,说着夺过了那竹板,垂眸扫了那画一眼,但视线终是又落回了蓉蓉的小脸儿上,“好美啊,只是还没有姑娘美!”
“你……!你还我!”
蓉蓉的脸登时红了,胸口狂跳,又气又怒,伸手便要去夺,岂料对方将画板举高,她够了个空。
蓉蓉大怒,起身再够,可他又换了地方。
“你是个无赖么?!”
男人舔了舔嘴唇,笑了,深邃的眸光朝她袭来,低声道:“我不是个无赖,是姑娘的护花使者。”
“你……”
蓉蓉秀眉蹙起,“你,不要脸!”
她骂人的声音很小,说完便别过了视线,胸口再度猛跳起来。
男人又笑了两声,膝盖曲起,手臂搭在其上,身子这便朝她靠了过去。
“那也无妨,只要能见到姑娘,什么都无妨。”
蓉蓉只觉得脸更烫了,转眸怒视他,“你,你要见我作甚?”
“当然是因为想念。”
“……”
蓉蓉一听他这般轻.薄的言语,当下又气又羞,攥紧了手,嘴唇动了两下,却也不知说什么。
男人嘴角轻勾,眼中含笑,瞧着她羞红的小脸儿。蓉蓉愈发拘谨,扫了一眼自己的画板,当下便起身,再次去够,只想拿到东西走人。
岂料那男子先她一步,一把夺了过去,非但如此,另一只手却是捡起了她地上笔,三两便在那画上勾勒出人来。
蓉蓉更怒,“你,你住手!别动我的画!”
她说着又要去抢,但男人闪躲,继续勾勒,没一会儿画完翻转了那画板给她看。
蓉蓉只见那花丛之中一男一女,手拉着手的背影。那女子纤细的背影,衣服发髻都与她今日的一模一样。那男子便和他一模一样。
蓉蓉登时脸红到了耳根子。
“你,登徒子!”
她一句话说完,画板也不要了,转身就跑,头也不回,一口气跑到了妹妹与丫鬟玩乐的地方。
“走。”
小萋萋见姐姐气喘吁吁,“姐……?”
那俩丫鬟亦是颇为着急,“小姐怎么了?”
蓉蓉没有解释什么,只拉着妹妹的手,再度说了一遍。
“走。”
众人不再问,只连连点头,跟上了她。
蓉蓉心乱如麻,咬着嘴唇,回想起他适才轻浮的话,攥紧了手,那人太也轻佻,一定不是什么好人!
正想着,也不知走到了哪,这时突然听见噪杂的脚步声,几个大汉出现,直奔四人而来。
“唔!”
小萋萋吓了一跳,登时躲到了姐姐的身后。
蓉蓉护住妹妹,与那俩丫鬟皆是大惊。家乡相安太平,民风朴实,这么多年来,从未出现过什么强盗……
今日……
“你们,要做什么?”
那为首大汉嘿嘿笑道:“把身上的钱都给老子交出来!!”说着十来个人登时将四人团团围住。
“姐!”
“小姐!”
四人登时聚在一起,瑟瑟发抖。
“好。”
蓉蓉答应的痛快,说着便摘下腰间钱袋,丢给了那为首的大汉。
那大汉颠了颠,一声笑,而后便瞄上了她,眉飞色舞地道:“小美人儿比这钱还稀罕人儿!老子也要了!”他说着便朝她走来!
“啊!”
四人登时紧紧抱在一起,蓉蓉心惊胆跳,吓也吓死了,但千钧一发,不知从哪飞来了一个什么,一下子便打在了那大汉的额头上。
他额头登时渗出鲜血来。
“啊!谁他娘的……”
大汉一声惨叫,周围的人也立时循着方向过去,只见一位如玉公子手中抛着石子,缓缓走来。
众人还尚未反应过来,只见“刷刷刷”几枚石子蓦然飞过,朝着另几名强盗打去。蓉蓉几人抱在一起,看也不敢看,接着便听一顿暴打之声,与人的惨叫。
那黄衣公子行如魅影,没一会儿便将众人打的跪地求饶,连滚带爬地跑了。
听得动静,蓉蓉几人才渐渐地彼此分开。
那男子解决了众人转眸瞧向了蓉蓉,“没吓到吧?”
蓉蓉没吓到才怪,适才被那强盗下了一下,又被他吓了一下。她何时曾见过那般场面。
男子长睫微动,这时走到他身前,剑眉一蹙,“诶?怕什么?人不是都跑了。”
“谢,谢谢公子搭救。”
蓉蓉这时方才张开了口,但语声微颤,小脸儿依旧煞白,心有余悸。
男子又靠近了一步,眸中含笑,“坐下歇歇,缓一缓?”
蓉蓉轻声相应,点了点头。领着妹妹坐在了一旁的岩石上。男人垂眸见她白皙纤细的手微微发颤,这时带着几分诱哄,探身朝他接近一丝,笑道:“我说我是姑娘的护花使者,姑娘还不信,如今可信了?”
蓉蓉没心情反驳他,转眸瞄了他一眼,并没理会。
那男子微微一笑,退回了身子,扫了一眼身旁的丫鬟和萋萋,从怀中拎出了一只小兔,蹲在萋萋面前。
“呐,小妹妹这小兔可爱么?”
萋萋这一见眼睛便直了,乖乖地道:“可爱。”
男人捏了捏她的小脸儿,温声哄道:“你更可爱,呐,哥哥把它送你了,拿去玩吧。”
那小萋萋一听,眼睛登时亮了,可小手刚要去摸,想起姐姐那日的话,又缩了回来,抬头看了看姐姐。
苏蓉蓉这时没阻拦,而是微微点了点头。
小萋萋这才敢接了。她登时喜出望外,极是欢悦,抱着就跑去了一边玩耍去了。
两个丫鬟怕她跑远,赶紧跟过去照看。
那男子见三人去了一边,这时便坐到了蓉蓉身旁。
蓉蓉心中一惊,下意识向一边动了动,这时却听男人笑道:“害怕我?”
蓉蓉没回话。
男人从怀中拿出什么,缓缓地打开,却是她适才画的那副画。
“好看么?”
蓉蓉扫了一眼,只见其上比之刚才多了两个字:蓉蓉。
苏蓉蓉登时一愣,立马问道:“你,你怎知我叫什么?”
那男子微微一笑,“我这般喜欢姑娘,怎能不知姑娘芳名?”
“你……”
蓉蓉的脸登时有红了。她别过头去,“你这人怎么这般轻薄?”
男人笑出了声,没回答,却自报了姓名,“我叫魏嘉良,姑娘可得把我的名字记住了,牢牢地印在心里。”
“我,为什么要记住你的名字,又为什么要印在心里?”
魏嘉良剑眉一蹙,向她探身过来,蓉蓉下意识躲了一躲,只听低声道:“哪有人不知自己丈夫姓名,嗯?”
“你……!!”
苏蓉蓉的脸“刷”地一下红了,立时便站起,转过了身去,“你胡说些什么?”
魏嘉良也随着站了起来,错身停在她的背后,与她咫尺距离,探身过去。
“我可没开玩笑,我就是喜欢姑娘啊。”
蓉蓉紧攥着手,来回揉捏,“你你休要在说这样轻薄的话!你才见过我几次,便说什么喜欢?我,我又不是和你很熟。”
魏嘉良道:“姑娘沉静温婉,钟丽灵秀,清水芙蓉,看过一眼便让人夜不能寐,难相忘了。”
“你……我要回家了。”
蓉蓉心中乱,脑子也乱,当下更不想再听他胡说八道,叫上妹妹和丫鬟,便要走了。
那魏嘉良没有相拦,而是跟在了几人的背后,一直将她送回了家。
当晚蓉蓉翻来覆去,有些睡不着了。
那男人一副漫不经心之态,花言巧语,专说一些好听的话,还一副吃定了她的样子。
蓉蓉翻了个身,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,就是逗她取乐子,最好再也别见了!
第二日,她带在家里,并未出门,但第三日,第四日,乃至后来的一个多月里,只要出去,便必能碰到魏嘉良。
更甚的是她去哪,那魏嘉良便去哪,一路就跟在她身边,花言巧语,说说笑笑,蓉蓉听着也没什么正经。
如此一过便是三个月。
转眼夏去秋来,这日,她本无事出去,但后来却是不知为什么还是出了去。
她刚出了家门几步,便下意识四处寻望,但见无人,一时间,心中有那么点失望。她独自缓缓地走着,想自己去哪呢?这时忽然听见脚步声响,她回眸,只见一男子一身淡蓝色长袍,面露冠玉,正是那魏嘉良。
“你在找我么?”
男人依旧笑吟吟的,走到她身前,盯望着她。
“没有?”
蓉蓉立时摇头,胸口猛跳起来,不好意思也拘谨,说着便赶紧向前走了去。
魏嘉良跟在她身后,问道:“小妹妹呢?”
“妹妹今日去陪祖母了。”
“那你怎么没去?”
“我……我因为有事。”
“哦?”
魏嘉良笑了一声。
“我和蓉蓉真是有缘,正好我今天也有点事。”
“什么?”
蓉蓉闻言止步,好奇地朝他望去,这时只见男人笑盈盈地,双眸微微开合,眸光深邃,极是迷人。
“什么?”
少女又问了一遍,但还没反应过来,蓦然感到他揽住了她的腰,转身便将她堵在了一颗柳树之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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